以扶助低價旅館及民宿來消減非法旅館

關於如何使《禁止非法提供住宿》法律發揮最大作用的爭議,仍在發酵之中。經法務局長張永春闡述了「非法旅館刑事化」不符法治原則及比例原則等重要原則之後,關於「非法旅館刑事化」的議論明顯的降溫了,但要求加大警察在打擊非法旅館中的的作用,仍有廣泛的市場。昨日出席某論壇節目的嘉賓,也提到這個觀點。

提出這個訴求,當然是有其情理上的原因。確實,澳門特區的非法旅館問題頗為複雜,既要注意到保障法治不受到侵損,保護作為私有財產的私人物業,又要維護各方面合法利益,維護社會治安。而且,由於非法旅館具有隱蔽性,不容易發現,也不容易查證,並且因為入住不需要登記證件,及價位較為低廉,成為非法入境者、逾期逗留者、黑工,以至是專門來澳作案的犯罪份子的「竇口」,以及容易在住客之間發生盜竊、兇殺案。故而有人提出由警察介入打擊非法旅館的訴求,可以理解。

但是,由警察直接介入查緝非法旅館的行政行為,必然會導致警察廣泛介入行政事務,使澳門特區惹來「警察地區」之譏。誠然,從澳門的政治體制分析,治安警察局是從屬於行政機關,但卻因為它具有「國家機器」的性質及權力,因而又不是一般的行政部門。如果由其介入屬於行政領域的打擊非法旅館活動(非法旅館內發生刑事案件除外),進而介入到行政系統的各個領域,就有「濫用警權」之嫌,甚至是成為「警察地區」。

所謂「警察地區」,是相對於「警察國家」而言。由於澳門特區不是國家,因而只能是「地區」稱之。所謂「警察國家」,是指居民受到行動上的限制,自由表達或溝通政治觀點或其他的觀點的限制,這些觀點都受警察監督或強制。「警察國家」的政府通常通過內部安全機構採用強力手段控制民眾,使他們隨時可能被逮捕和監禁而得不到任何法律救濟。而動輒使用警力介入行政事務領域的各個方面,就是輕度的「警察國家」現象。這與民主法治是背道而馳的。

作為實行「一國兩制」、「現行制度五十年不變」的澳門特區一個主要特點,就是保持原有的法治、法制精神。而民主和法治,這是澳門特區的兩大驕傲。因此,澳門特區是應當盡量避免警察介入行政領域的事務的。而以「民主」為訴求的澳門反對派,更是強烈反對警察「濫用警權」,反對警察「侵犯人權」,尤其是他們在進行遊行請願之時。就連我們的媒體同行,也對警察禁止其進行採訪拍照表達強烈的不滿。但如果在應由相應的行政部門主導的打擊非法旅館的處理行政違法行為的過程中,也要求警方介入,那就是自打咀巴了。當然,如是在非法旅館中發生刑事罪案,那又當別論。

現在在內地,也已注意到防止濫用警權的問題,並將「社會治安綜合治理辦公室」改名為「社會綜合治理辦公室」,撇除了那個含有「國家機器」意味的「治安」兩字,其實就蘊含了避免予人「濫用專政權力」的感覺。

誠然,澳門的非法旅館猖獗確是令人頭痛,必須加大力度打擊。這就要求獲得授權的相關行政主管部門,必須增強主觀能動性,主動積極地出擊,加大查緝力度。

但澳門特區之所以有此現象存在,似乎又符合存在就是價值的原理,其實是澳門需要有大量的廉價旅館。這是因為,非法旅館的入住者,除了是屬於非法入境的無證者、證件逾期者等之外,其實還有不少是合法入境,其證件處於合法期間的旅遊客,尤其是那些「背囊客」。現在澳門的豪華酒店越蓋越多,其客房的租金動輒就是一千元以上,在旅遊旺季尤其是內地「黃金周」期間更是坐地起價。盡管旅遊局網上公佈並適當限價,但澳門是自由經濟地區,不能違背經濟規律。這就為以廉價為招徠的非法旅館,提供了「存在」的「價值」。

實際上,過去就曾發生過內地旅客尤其是「背囊客」,從網上找尋到澳門非法旅館的資料,而入住非法旅館的。須知道,內地經過改革開放三十多年,雖然有不少腰纏萬貫的大富翁,可以在賭場上幾百萬元上落也是毫不眨眼,但也有不少剛達到溫飽,住不起千元一晚豪華酒店的低收入者,他們也有到自己國家的一個特別行政區,親眼看一看錦繡景色,尤其是「一國兩制」成就的權利。但由於住不起豪華酒店,在客觀上就等於是將他們「驅趕」進非法旅館住宿了。

低收入階層到世界各地旅遊,以低價旅館或青年旅舍作住宿的經驗,相信這是曾經以「背囊客」或「準背囊客」形式周遊世界各地,因而出版了清新活潑、可讀性甚高的《世界奇觀背囊遊》一書的社會文化司司長張裕先生,最有深切體驗的。而澳門目前的情況,卻是與張裕司長的經驗相反。澳門除了有一座遠離市區,而且不經常對外開放的「青年旅遊中心」之外,世界上盛行的「青年旅舍」卻是絕跡,這對澳門自稱的「國際旅遊城市」是一個絕大的諷刺。而適合一般市民及「背囊客」的低價旅館,也風蠟殘年,面臨倒塌威脅,曾經馳名的廣州大酒店、國際酒店等,還被封閉。

這使人想起了「大禹治水」的典故。對非法旅館,在打擊「堵截」的同時,更應「疏導」,即向低收入者和「背囊客」提供合法的低價旅館。就像大禹治水那樣,以疏導為主。但據說,這些低價旅店目前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入住率,浪費了此寶貴資源。其實,其簡樸甚至是帶有懷舊色彩的外形和店內設備,反而是「背囊客們」所趨之若鶩的。但為何會入住率如此地低?一方面可能是「知名度」不足,未有作宣傳,另一方面則是其設備過於簡陋。對此,政府應有義務幫助其解決,在旅遊局的網頁上多作介紹,並在各口岸接待點為其介紹。另外,應採取資助中小企業的模式,給其發放無息貸款,協助其改善住宿環境,甚至是象文化局直接出資修繕文物建築的外貌那樣,由政府出面修繕其外貌,以設法提高其入住率。這樣,就既可幫助部份「背囊客」解決住宿問題,也可讓他們返回原居地後,亦像張裕先生撰寫《世界奇觀背囊遊》一書那樣,為澳門特區的旅遊環境多美言幾句。

也就是說,特區政府應宏場「以人為本」精神。一方面,將照顧中小企業,給予免息貸款以至是資助津貼,供其改善經營條件的惠民政策,延伸到低價旅館去,供它們翻新外牆及內部裝修、設備等;另一方面,對有意創辦合法的低價旅館的業者,也給予適當的免息貸款、資助。與此同時,研究開辦「民宿」事業。向低收入的遊客供應大量的低價床位,讓為數不少的低收入旅客或「背囊客」,無須「被迫」住進非法旅館。使到豪華酒店與低價旅館共存共榮,富翁遊客與「背囊客」各適其適。

這樣,雖然未能完全消減非法旅館,但起碼是可以遏止其猖狂程度。何況,這也是另一種表現形式的「以人為本」--關懷低價旅遊者和「背囊客」,讓他們也能感受到澳門特區政府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