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鴻燊是非成敗,起落人生

北京時間5月26日,港澳知名愛國企業家、第9届至第11届全國政協常委何鴻燊在香港養和醫院逝世,享年98歲。

叔祖父何東曾勉勵侄孫何鴻燊:一要勤力,二要銀紙在手摣到實,千祈唔好跣手! (一是要勤勞,二是錢在手裏就要拿穩,千萬別讓它溜走!)這第一條,就一直被何鴻燊牢記幷成爲爲他帶來財富的基石。

1841年,香港開埠後,産生了四大家族:何東家族、許愛周家族、李石朋家族、羅文錦家族。何東家族,是一個歐亞混血家族,也是港英政府時代的香港四大家族之首。何東是何鴻燊叔公,香港開埠後第一任首富,當年香港用「你以爲你是何東啊」這句俗語,來形容某人不自量力。整個家族經商從政多方面涉及,從何東開始的財富積累到了何鴻燊這一代依舊能讓子孫承蒙祖蔭。

何鴻燊在這個龐大的家族中,有13個兄弟姐妹,他排行第九。小的時候,家中有私人船隻,有名車無數,還有一幢以他名字命名的別墅,其中僕從就有20多個人。

在這環境下成長的何鴻燊過著優渥的日子,直到13歲那年,父親何世光在與兄弟幾人一次投機的生意失敗後逃往越南,而何鴻燊則與母親被迫留守香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家道中落的何鴻燊從此發奮讀書,直至今日,他也一直堅信讀書學習很重要。「什麽東西父母都能給你,但是讀書這件事一定要你自己去學」,這是他教導給子女的道理。

「窮則變,變則通」,他篤信主動變通能够帶來命運的轉折。後來他考到香港大學的理工科幷年年拿獎學金,却因爲香港失守而未能順利畢業,大學生們紛紛被拉去當志願軍。叔公何甘棠給何鴻燊介紹了一份澳門的工作,何鴻燊也由此開始了在澳門的打拼。

開「賭」時期

「我很少願意接受「輸」這個字。」

初入公司著手海上貿易工作,經歷颱風海嘯、海盜洗劫、遭遇日軍扣押;

創辦煤油公司後,被黑社會盯上,曾有手榴彈落入煤油倉庫的驚險場面;

賭場生意創辦前,黑道大佬和澳門賭場勢力均放話要取他性命;

就連在前往競標賭場的路上,都有險些被槍殺的時刻。

何鴻燊不信運氣一說。40歲以前,在公司工作,創辦煤油公司,再到後來被黑勢力壓迫回港從事地産生意,何鴻燊已經是香港身家千萬的超級富豪。

賭場生意的開始,是葉漢招呼來的。葉漢賭藝高超,人稱「賭聖」,他曾是澳門一代「賭王」傅老榕的得力助手,後因傅老榕對他不敬而打算自立門戶,於是便找好友葉德利商量尋找合適人選合作。葉德利從澳門來港找到何鴻燊,與他商談在澳門經營賭場的事。何鴻燊深知這是一個賺大錢的機會,又是他光明正大返回澳門的方法,實在不容有失。

1961年,何鴻燊與霍英東、葉德利、葉漢成功競投賭場生意,背後阻力重重,各方勢力的威脅也沒能阻擋這一條生意路。

時至今日,博彩業已經成爲澳門最大的經濟支柱,帶動了整個澳門的經濟發展和各行各業的繁榮。可以說,從中獲利的不僅何鴻燊等人,還有澳門城市和居民。澳門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直接或間接受益於何鴻燊的公司,很多年輕人一畢業就前往賭場工作。

外面的人大多稱呼何鴻燊爲「賭王」,「無冕澳督」和「米飯班主任」是澳門人民給何鴻燊起的稱號。

競標賭場時,何鴻燊曾給出承諾,包括納稅、資助慈善事業、經濟工商事業,旅游交通等能使澳門繁榮的舉措,在後來都一一兌現。他旗下的賭場每年投注在1300億港幣,相當於澳門本地生産總值的6倍,每年上交給政府的賭稅超過40億港幣,占澳門總財政收入的50%以上。

爲了適應發展需要,何鴻燊又相繼參與投資興建新口岸外港碼頭、路環貨櫃碼頭、澳門國際機場等等基礎設施,澳門的海陸空立體交通網絡架構逐漸形成。

民族擔當

2019年11月13日,國家博物館門口,代表「澳門賭王」何鴻燊出席的何超瓊,和文化和旅游部部長雒樹一起,將一塊紅布緩緩揭開。在熱烈的掌聲中,圓明園十二生肖獸首銅像•馬首終於回歸北京,爲寒冷的初冬添了一份暖意。

故事要回到2007年,當時,沉浸在迎奧運喜悅中的全國人民的心,突然被一件文物的消息所牽動:香港蘇富比有限公司準備拍賣圓明園馬首銅像。

在八國聯軍焚毀圓明園之前,這件銅像與其他11件生肖銅像一起,構成了海晏堂樓前噴水池的一部分。它取材自宮廷精煉紅銅,工藝精湛考究,堪稱曠世佳作。

馬首拍賣的消息一傳出,舉國嘩然。然而,國家文物局與拍賣行進行積極斡旋後,拍賣行表示,拍賣必須維護其合法性,只能「盡自己所能在合法的範圍內促使馬首銅像回國。」

此時,何鴻燊主動站出來,聯繫了拍賣行,最終,馬首銅像以6910萬元港元的價格成交。在何鴻燊看來:「6900多萬港元確實是貴了一些,但爲了讓國寶回歸祖國,貴點也值了。」他當時便决定要將馬首捐贈給國家博物館,不過爲了更大地發揮文物的價值,會先讓其在澳門、香港展出幾年,喚起港澳同胞對於流失文物的關注,同時也讓港澳同胞瞭解中華民族歷史上最黑暗的日子。

2019年,何鴻燊將馬首銅像當做澳門回歸20年獻禮,歸還給了國家。

其實,馬首銅像幷不是何鴻燊第一次幫助國家追回的文物。據搶救流失海外文物專項基金主任張永年回憶,另一件十二生肖銅像•猪首的回歸,同樣也離不開何鴻燊的援手。

2003年,張永年與其他專家發現,圓明園猪首銅像在一位美國私人收藏家手裏。經過漫長的游說和協商後,收藏家同意轉讓,但錢從何來?

張永年立刻想到了何鴻燊,而後者答應得非常爽快:「好,爲國家做些事情,沒有問題!」

就這樣,一切水到渠成,當2003年9月18日,猪首在中國香港亮相時,舉國轟動,隨後,何鴻燊將猪首捐給了北京保利博物館。

其實,何鴻燊一直是古董文玩的收藏家,也不止一次將手中藏品捐贈給國家:1988年,他捐獻黃楊木雕達摩像被故宮博物院藏;2009年6月12日,他拍到油畫《南京條約》《世紀大典》《毛澤東主席會見希斯》和青銅雕塑《毛澤東》《鄧小平》等五件藝術品,後來全部捐贈給國家博物館……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在何鴻燊的身上,體現了一個愛國商人的民族擔當。

「賭王」謝幕

2018年11月25日,是何鴻燊的生日,也是梁安琪三子何猷君的公司創夢天地上市的日子,何猷君將自己人生第一份上市招股書作爲禮物送給自己的父親,他在社交軟件上曬出父親的照片,也是賭王在社交媒體上的最後一次亮相。

這一天,「賭王」97歲。

「燊」字有「熾盛、興旺」之意。何鴻燊一生叱咤風雲,商場上如魚得水,情場上也鮮少失意。何鴻燊擁有的四房太太,給他留下了17個子女,所謂「人丁興旺」不過如此。

何鴻燊本人曾多次在媒體前公開談論年輕時經歷過的艶遇。他也曾說過,對於女人,他一生沒有愁過追不到,而是苦惱追到之後甩不掉。這個苦惱在後來演化出了旁人眼中的「豪門爭鬥」,爲世人津津樂道。

1942年,何鴻燊和當年被稱「靚絕澳門」的原配夫人黎婉華結婚,兩人在何鴻燊爲逃避香港戰火前往澳門後,在澳門街頭邂逅,婚後育有一子三女。然而黎婉華一生時運不濟、體弱多病,在1981年兒子何猷光車禍離世後更是從此一蹶不振,直至2004年逝世。

二房太太藍瓊纓則是在黎婉華臥病在床的時候走入何鴻燊的生活,由於當時《大清律例》的婚姻條文在香港仍然有效,允許納妾,1957年,兩人結婚。後來藍瓊纓長居加拿大,獨居港澳的何鴻燊結識了原爲黎婉華的看護的三太太陳婉珍,1985年兩人生活在一起。1986年,何鴻燊在舞會上結識了廣州來的舞蹈教師四太太梁安琪,四房太太由此而來。

外人眼中何鴻燊坐享「洪福齊天」,實際上由四房太太而起的財産爭鬥讓何鴻燊幷不輕鬆。何鴻燊自2009年7月不慎摔倒受傷後,就基本處於修養狀態,不常在媒體前露面。2010年年底,何鴻燊家族內部發生了股權的爭議,這場爭鬥直到次年3月才平息。

2018年6月12日,何鴻燊在澳門博彩控股集團的周年股東大會舉行之後正式退休,女兒何超鳳將接任公司主席兼執行董事,四太太梁安琪與霍英東之子霍震霆一同獲任爲公司聯席主席兼執行董事,三太太陳婉珍也將在公司內部擔任執行董事。

近幾年的何鴻燊,多在孩子們的社交軟件上曬的合照中出現,照片裏耄耋之年的「賭王」褪去一身榮耀光環,陷在輪椅中難以起身,一向不服輸的强人老態盡顯。

何鴻燊一生沉浮,長壽的他,見證了四代人的成長與發展。

賭王一生不賭,更不許家人碰賭。幸運的因素從來不被考慮,脚踏實地才是何鴻燊堅信的致富之路。

他的逝世,也宣告著 「賭王」主宰澳門博彩業50年的局面,從此畫上句號。一代港澳風雲往事,隨「賭王」謝幕。

(周佳娜、資雅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