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慕明主席率領的「新黨紀念抗戰勝利六十周年大陸訪問團」,已經完成所有行程,前日返回台灣。新黨在這趟「和平之旅」中,提出了「一中兩制」的建議,強調「一個中華民族,兩種制度」,不同於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提出的「一中各表」和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提出的「兩岸一中」。但郁慕明並沒有公開說明的是,其實他提出的「一中兩制」,實質上的應對標的,應是北京強調的「一國兩制」,當然更是針對李登輝提出的「兩國論」和陳水扁的「一邊一國論」。
新黨在「一個中國」的國家定位上,向來有其鮮明的政治立場,就是左批「兩國論」及「一邊一國論」,右拒「一國兩制」。最早期,新黨對「一個中國」的定義內涵,是極為接近於「國統會」的詮釋的:以於一九一二年成立的「中華民國」為正溯,其主權及於整個中國〔包括蒙古共和國,因而其對中國版圖的描述,是「秋海棠」,而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的「雄雞」狀〕,但目前其治權僅限於台澎金馬。新黨主張兩岸和平統一,但應是由「中華民國」來統一中國,因而抗拒以中華人民共和國來統一整個中國的「一國兩制」,並認為「一國兩制」是將台澎金馬貶低為地方政府。
正因為如此,盡管新黨成員是台灣地區各類政治力量中,反對「台獨」最為堅決的,但同時卻又是抗拒「一國兩制」最為強烈的。就連今次新黨的「民族之旅」啟程時,其重要成員王建(火宣)仍公開表示反對「一國兩制」,主張「一國三制」。這種心態,由其處於以「孫中山事業繼承者」及「正統國民黨」為自居的極右政治光譜位置而決定。實際上,新黨的成員,本來就是一批既反「獨」又反共的極右階層,但在李登輝暴露出其「獨台」真面目之後,反「獨」上升為主要矛盾,「反共」就下降為次要矛盾、甚至是矛盾已被化解。其中,又以新黨曾全力支持參加一九九六年第九屆「總統、副總統」選舉的郝柏村,於一九九四年四月向筆者所說的那番話,最有代表性:誰反對「台獨」,誰就是我們的朋友;中共反對「台獨」,所以我們現在不反共了。然而,郝柏村直到如今,仍無法接受「一國兩制」。
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在二零零零年的第十任「總統」選舉中,由新黨提名的非新黨黨員李敖,卻公開宣稱支持「一國兩制」。然而,作為他的「副總統」候選人搭檔的真正新黨重要成員馮滬祥,卻與他並不同調──盡管在競選過程中,沒有公開聲明拒絕「一國兩制」,但卻也沒有附和李敖的支持「一國兩制」,從而形成兩名候選人口徑並不一致的情況。其實,在馮滬祥的心中,他是並不贊成「一國兩制」的,只不過是為了避免予人「分歧」的印象,而沒有公開重申其不贊同「一國兩制」的既有觀點而已。
實際上,馮滬祥是一位反「獨」及反共立場均十分堅決的典型人物。正因為如此,當年他在台灣大學哲學系就讀時,才甘心情愿地去做蔣記特務機構的鷹犬,扮演「職業學生」的角色,從而搞出了驚動中外的「台大哲學系事件」,使到真正的「統派」教授王曉波、陳鼓應等人遭受政治迫害。這是馮滬祥反共的一面。而在後來,他又搞出了個「蓬萊島事件」,把陳水扁、李逸洋、黃天福送進了監獄。雖然表面上的案情理由,是馮滬祥控告《蓬萊島》雜誌誹謗他「抄襲」,但實質上卻是一場「反獨」鬥爭。──陳水扁在入獄前夕,還在為「台獨烈士」鄭南榕〔即葉菊蘭丈夫〕的《台灣共和國新憲法草案》官司作辯護律師。 這是馮滬祥反「獨」的另一面。
盡管新黨成員堅決反「獨」,但由於在「統」的模式上,又不愿接受「一國兩制」,使其「國家定位」論述曾一度陷入困境。於是,就有了郝龍斌「石破天驚」的「一中兩國論」。盡管他的這個提法,無法獲得黨內認同,故很快就消聲匿弔,但畢竟已對新黨造成傷害。實際上,就是因為郝龍斌提出「一中兩國論」,及因台北縣長候選人黨內初選紛爭,以及一些新黨成員熱衷於內哄等事件,而導致清新的新黨形象蒙污,團結凝聚力也開始崩解,從而使到曾一度成為第三大黨,在「立法院」內發揮「關鍵少數」作用的新黨,迅速步向泡沫化。因此可以說,郝龍斌違背新黨既定「一中」立場的「一中兩國論」,是導致新黨衰落的其中一種催化劑。
現在,新黨是由為人正派、作風沉穩的郁慕明當家。與此同時,新黨鑑於過去為了標榜民主、廉潔,而刻意避離權力,決定將其組織形態定位為「柔性政黨」,卻是導致極端的自由主義、「誰也不服誰」的教訓,決定也象國民黨和民進黨的「剛性政黨」形態那樣,建立「列寧式政黨」模式的中央領導組織架構,強調民主集中制,也使作為黨主席的郁慕明具有了話語權威。這就為郁慕明趁率團到大陸進行黨際交往之機,正式提出新黨對兩黨關係新的定位概念,提供了極佳機會。
其實,在兩岸黨際交往中,沒有哪一個人的資歷是比郁慕明更「老」的了。實際上,當年新黨尚未設立主席制之前,他就以新黨「全國競選暨發展委員會」成員的身份,先後三次與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會面。而黃菊升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之後,與黃菊有上一輩姻親關係的郁慕明,又是透過親戚往來,進行「非正式黨際交往」。郁慕明於二00三年新黨改革組織架構並當選黨主席後,經常到大陸參加各種學術研討活動,也有機會見到中共中央台灣工作辦公室的負責人,這也可算是另類黨際交往。但其重要性,卻不如日前的「胡郁會」──兩岸兩黨黨魁的正式公開會晤。於是,郁慕明也就正式提出了新黨對「一中」的最新定位──「一中兩制」。
這個「一中兩制」,應可說是修正了新黨過去的「一中」定義。──「新一中」並非是「一個中國」,而是「一個中華民族」,已從過往堅持「一中」就是「中華民國」的立場,有所退讓。但似也含有不愿以北京提出的「一國兩制」方式來解決台灣問題之意,因為新黨的「新一中」並非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而是「一個中華民族」。因此,可以將郁慕明的「新一中」推理為「一個新的中國」,亦即既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又不是「中華民國」的新中國。倘在此架構之下統一,新黨還是能夠接受「海峽兩岸,一邊一制」的。